請無為而為

在不同的共修班中曾遇到同一個頗實際的提問：某某親人或朋友有酗酒或賭的嗜好，或終日遊手好閒，或做其他無益的行為，但無論如何勸喻，他(她)依然故我，真沒有辦法。既然自己已經盡了責任亦無效果，應否放棄？佛家不言放棄，也不言不放棄，皆因兩者都是唯心所虛構的概念。未受訓練的心會預期別人應該聽取自己的誠懇而不斷重蹈的勸告，然後自覺或不自覺地把這人的實際行為與自己心內的預期比較，不符合便放棄。把預期延長就為之不放棄。兩者皆是自己的心對自己的預期的一種追逐。那麼究竟應否繼續勸喻這位親朋改過呢？請先聽東尼導師曾引述一則中國古籍的故事。

放下預期與目標

話說春秋戰國時期有一名學生，向教導他多年的老師辭行，說要去鄰國向一個暴君勸諫。老師舉起酒杯說永別。學生說以他多年的博學見聞，暴君應會接納勸諫，會安全回來。老師笑說暴君怎會有耐性聆聽勸諫，必死無疑。學生便改變主意，不起行。老師卻責備他畏縮。學生頓時兩難。老師只說了兩個字：心齋。齋什麼呢？學生閉目沉思了一陣子便明白意思是齋(放下)預期與目標。若執著必定要勸諫成功的預期與目標，便易會在不適當的時候說出觸怒暴君的話，招來殺身之禍，也不能為民請命。相反，若放下勸諫的預期與目標，先觀察(observe)情况(和其變化)是否適合作出勸諫，靜候勸諫的適當時機，或在可能的情况下製造勸諫的機會，但在不可能的情况下便不作勸諫，止靜或靜待時機，只看花賞月，像一般的旅遊。無為(non-intentional)而為。老師聽後再舉起酒杯，祝賀學生可以起行。

傳染正面的耐性與能耐給別人

筆者有一位從小已認識了幾十年的老朋友，他日常行為良好，但有一些惡習，時常令他的家人的感受被傷害。記得十多年前還未認識佛學或襌修時，多次向他勸喻，多是爭執收塲。當時認為不歡而散是源於他的固執，全是他的錯。漸漸認識佛學與襌修之後，明白到不歡而散是源於自己執著認定是絕對正確的預期與模型，然後每一言一詞都是向著這既定的預期與目標不斷地推，覺得他所有的解釋都是狡辯。後來認識南傳佛學，提示是：不活予唯心所造或虛構的預期、目標或概念(理念/理想)之中，活在實况。如何活在實况？便是先觀察(observe)與耹聽這位老朋友為何這麼樣行為，了解他的習性的成因何在，然後才反思如何對症下藥。漸漸才察覺到原來他一向都知道他的行為是無益的，只不過受習性的驅使而不斷犯錯。以前對他的指責多是不必要的，因為他自己根本就知道過錯，反而越被指責，他的自我就越強，越砌詞抗辯，越不承認過錯。情緒化的指責的實况是把自己的執著我見傳染給別人，使別人也執著他的我見。况且，指責他並沒有對症下藥。他的症不在於不知道過錯，而在於不知道如何可以不被習性控制。

據觀察與聆聽，似乎這位老朋友被習性控制的主因有兩點。一是覺得做每件事或說每句話，都被人瞧不起或駁斥，既然沒有人理會他(的感受)，所以他也無須理會別人(的感受)。二是他自己沒有耐性、能耐或覺醒，遇到不如意時便依賴物質的快樂，暫時忘記內心的不快樂，自知治標不治本。如何(嘗試)協助他不受習性的控制？在適當的時機多一點聆聽，提醒他行事多一些耐性與能耐，喚醒他已有的悔意，也勸喻他的家人多一些這樣做，讓他知道很多人都照顧他的感受，只不過跟他自己一樣，不知道如何表達，間接使他也知道照顧別人感受的重要。耹聽與提醒的實相是把正面的耐性傳染給別人，使別人也漸有耐性。在不適當的時候便轉移話題，談旅遊、時事，甚至止靜、若無其事。當然，若情况轉變至有必要向他指責或責駡以阻嚇他再犯錯的話，便學習以嚴厲的言詞說話的背後不存憎厭，嘗試讓他感受到這責駡背後的關心。最後，無論周邊的人對他如何聆聽、提醒或理性的指責，最重要的都是他自己努力嘗試以耐性與能耐處事，不輕易以物質快樂來暫時逃避現實。

若問筆者對這位老朋友會否放棄？筆者心中沒有預期與目標可供放棄或不放棄，只知道繼續觀察情况(和其變化)而作出相應的處理行動(或不行動)。

祝願各位勿先定下預期或目標而然後不斷向著推，而是先觀察後動或不動。

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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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Fasting of the mind.” - Antoine Marten 『心齋。』 - 東尼導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