請認識修行的趣味(十二)

上期文章分享東尼導師年青時代的三個生活片段，今期文章與各位分享筆者少年與童年時代的三個生活片段。

第一個片段是十六歲獨自往外國求學時，有一位學校安排的監護人在機場接機。往後假期時可在他家中免費食宿，但須在他的店舖工作，沒有工資，沒有休假，每天工作多於十小時。後來對外地的環境熟識後，知道這是一種剝削，於是便找另一份工作，有工資，有假期，亦有免費食宿。這位監護人卻向校方投訴筆者沒有繼續在假期時到他的店舖工作。當時心中有一段頗長時間對此人不滿與憤怒。雖然當年還未接觸佛學或襌修，亦不難明白到在監護人處工作時累積不少經驗，是後期可以找到其他暑期工的成因，對他的不滿與憤怒亦漸漸淡化。八年後，在外地完成學業，正在機場獨自候機回港之際，突然有一人呼喚筆者的名稱，原來他就是這位八年沒有見面的監護人。他主動介紹他的近況，說他已經轉換了行業云云。筆者當時對他已沒有不滿，與他友善地交談了一會兒。乘飛機回港途中，倒覺這偶遇非常有趣，這監護人是筆者第一次往外地時接機唯一的人，亦是筆者最後從外地返港時在機場遇上唯一的人。最有趣的卻是這偶遇正式為筆者心內一段頗長時間的不滿與憤怒劃上一個句號。若沒有遇上他的話，可能到現在心中還疑惑究竟再接觸此人時可否對他寬容，現事實已經證明是可以。當時，這有趣的偶遇給筆者的啟示是原來放下內心的不滿與憤怒是多麼的輕鬆，亦是多麼的簡單。日後毋論是認識佛學前或後，多次可以放下某些不滿或憤怒，亦可能與此經驗的啟示有一點相關。

治本須由心開始

第二個片段是童年時家中有一頭愛犬死去，父親見到筆者很哀痛，便買了另一頭犬，使筆者盡快忘記死去的犬隻，筆者當時亦變得快樂。但因怕犬隻外出四處奔跑，常用一條長鐵鏈把牠活動的範圍固定於大門口附近。十多年後，牠年紀老邁，一天早上，見到牠身體多天的不適明顯惡化，但筆者正趕著上班，無暇帶牠看獸醫。記得當天下班後，在麵店吃麵，卻感到不適，有嘔吐的感覺，於事便盡快趕回家。回到家時，在門口看到愛犬已經沒有呼吸、死去，死時牠的頸部如常扣上鎖鏈。當年雖未認識佛學或襌修，在哀痛的同時，亦明白到以新的犬隻(新的關係)來止息對舊的犬隻(舊的關係)的哀痛或孤寂，最終仍雖經歷哀痛或孤寂，治標不治本。治本須由心開始，學習逐漸放下對種種關係的執著與依賴。往後筆者從不再買任何寵物，對種種關係亦重新認識。

第三個片段是童年時候，父母帶筆者與友人們郊遊。當天父母給筆者若十個一元硬幣作零用錢，放在身穿恤衫左上邊的口袋裏，筆者經常觸摸口袋裏的硬幣，恐防不慎遺失。郊遊處附近有一水井，筆者見到水中有蝌蚪，覺得有趣，俯身張看，兩三個硬幣便從口袋中掉進水裏，急忙中筆者伸手向水中撈，口袋中再有兩三個硬幣掉進水中。於是筆者把身向後仰，還來得及保住口袋裏剩下的兩三個硬幣。雖眼巴巴看見水中的數個硬幣緩緩沉下，逐個消失予水中，總比伸手向水中撈實際。漸漸長大後，每當憶起這片段時，仿佛在啟示著對物質的追求越急，失去的就越多，反而慢下腳步時，才可認識物質的作用。

解開唯心所造的銷鏈

後來逐漸認識佛學與襌修，再憶起這些片段時，更有一番味兒。當年在監護人處工作的經歷，在不自覺之中使筆者知道被剝削的感受是多麼的不易受，繼而日後很自然會顧及別人的處境與感受，從不意圖剝削或傷害別人。這亦是筆者經常提及不如意的境況其實是成長與成熟必經階段的因由之一。至於愛犬的死去，最終自己的身體亦有一天會死去，這是大自然的規律，但死亡時可否不像愛犬般被鎖鏈所扣住呢?(Can I die unchained?) 所指的是這些唯心所造的銷鏈，牢牢把心靈牽掛著種種物質與親朋關係，只可以憑逐漸減薄貪瞋癡來解除。解開這些銷鏈是人生在世的任務，不是等到死亡時才掙扎。

至於對物質社會種種追逐的習性，對種種親朋關係的欲念，越是往裏衝，越是被其困。像面對掉進水中的硬幣，不是向前衝，反而須向後仰。學佛與襌修，逐漸減薄貪瞋癡，穩固戒定慧，便是止息向欲念裏衝的訓練。

祝願各位反思各自的片段。

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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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Why, being myself subject to aging, sickness, death, sorrow and defilement, do I seek what is also subject to aging, sickness, death, sorrow and defilement ? ” - Majjhima Nikaya (Sutta 26) 『為何當自己是被老、病、死、憂悲與雜染所條件的同時，所追求的一切亦是被老、病、死、憂悲與雜染所條件。』 - 南傳 《阿含經》(第二十六章)